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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婆婆不是妈”,但在我的感觉里婆婆更像妈。
结婚前,只见过婆婆两次,印象里就是一个寡言少语,慈眉善目的农村老人。
因了从小遭受到的老妈的“暴戾”,所以,当时我对老公家是外地离得远的这个条件是相当的满意。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暴戾的妈,可不想再有一个恶婆婆来管着。
过了一年轻松自在的两人世界生活,一年后,随着儿子的降生,我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婆婆要来侍候我月子,要来看孩子,要常住我们家的事实。
儿子出生在春节前一个月,那年冬天好像格外冷,两间单位分的小平房生个火炉既做饭又取暖,笨手笨脚的老公不会打理,每天屋子里都是乌烟瘴气的,饭有时也吃不上,屋子里凌乱不堪。婆婆来了,为了侍弄它,每晚她都要起夜无数次,也不知第一次摆弄火炉的婆婆是怎么学会的,反正,那炉火再没熄灭过,两间小屋每天都暖烘烘的。早上,我们刚刚睁开眼,婆婆就把早饭端在了我面前,然后一天下来就是不停地做饭,洗涮。每天屋里都是干干净净的。那个冬天,因为婆婆的到来而变得温暖,我也第一次感觉到,有老人的家真好。
来年春天,婆婆回老家时带回了几颗丝瓜葫芦种子撒在了窗台下。秋天,那些丝瓜葫芦挂满了院子,吃了上顿接下顿也吃不完。婆婆怕我们吃俗了,就变着法地给我们做。那年我的皮肤变得格外的细腻好看,同事都说吃丝瓜吃的。心里好感激婆婆,并不是因为皮肤变得好看,而是感激婆婆不怕麻烦,不怕劳累的天天变着花样做那些丝瓜葫芦,仅仅就是为了给日子过的拮据的我们省下几个钱。
说到钱,我觉得婆婆一点不像一般的农村老人。她一生贫寒,一生节俭。但对钱财却看得很淡。
她自己一年都做不了一件新衣,来我家后看到别人家的媳妇都穿了时兴的花绸子棉衣,回老家的时候竟也给我做了一件。那金光闪闪的缎面,那精致的大盘扣,是我从小到大穿过的最好的衣服。
儿子2岁多的时候,公公病了,医院诊断是肺癌。那天婆婆从老家回来,一个人躺在床上哭了,我急忙问怎么了,婆婆说,你爹病了,我给你们看不了孩子了,你们找个保姆吧,钱我给你们拿。那年代,每家日子都是过得紧紧巴巴,婆婆的那点钱,也是公公在外给人看大门仅有的收入。我连声怪婆婆怎不早说,第一次让老公找人借了车,直接送婆婆回了家。
婆婆回老家了,我们也没用她的钱,但婆婆的话却让我异常的感动和温暖。
婆婆回老家3个月公公就去世了,想想当年的婆婆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一边是相濡以沫、重病在身需要照顾的老伴,一个是刚刚咿呀学语,父母上班无暇顾及的孙子,她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矛盾纠结。多少年后,我依然会想起她挪着一双小脚奔走在汽车站的身影。
1995年,市里分房,一万元的房款让我和老公一筹莫展,婆婆来了,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一万元钱,说老家的房子我卖了,那本来就是你们的房子,我不能总占着。我先是吃惊,尔后是感动到掉泪。其实我压根不知道婆婆住的房子是她为四个儿子准备的十二间房中的三间,一生为儿女操心的老人却竟然像欠了儿女似的。
有了宽敞的大房子,有了地暖,每年的冬天我们就接婆婆来过冬。相隔好多年婆婆再次来到我们家,她依然是那样少言寡语,但我却从她身上更多的嗅到了妈的味道……
过年的时候再也不是只我和儿子冷冷清清,听着外面的爆竹声,我们娘俩儿说话拉呱,她给我说那些陈年往事,讲她来到公公家,那些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三年自然灾害,她把娘家陪送的金戒指换了六麻袋粮食,帮全家渡过难关,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依然是那么恬淡那么安然。
家里因为婆婆到来,变得窗明几净。每年快到5.1的时候,婆婆就要准备回家了。不管我怎么挽留,她都会执意要走,每次临时走前几天,都会把自己用过的被褥毛巾洗得干干净净,把我给她买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儿等来年再穿,出了门快上车的时候再告诉我,她把剩下的钱放哪哪了,说给她最疼爱的孙子买吃的用,她回家就用不着钱了。
不记得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直到有一天,大哥打来电话说婆婆腿摔断了,让我们回家看看,那一年,她已经是九十岁的高龄。听医生说动手术后老人有站起来的可能,不动手术就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兄弟几个商议动手术,婆婆犹豫半天点头同意了。但是好遗憾,动过手术的婆婆也没能再站起来,也没能再来我们这个家。
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的婆婆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晚上悄悄地离开了人世。她走得很安详,也很安慰,她是在70岁的大哥的按摩中闭上眼睛的。
婆婆,一个平凡普通的农村老人,用自己一辈子的隐忍大气换来了儿女的无限尊敬和尽心孝敬。直到今天我们妯娌说起来还是感慨不已,“咱那娘可是不一般的娘”……
婆婆已去世多年,写下这篇文章,来祭奠这位可敬的老人,顺以表达我的思念之情。
(姜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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