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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琴
小时候,我家的院墙背后有一棵榆钱树,树长得很高,粗壮而丑陋的树干撑起绿绒绒的华盖,很是雄伟庄严。
不知榆钱树长于何年,就连我的祖母也很难说清。母亲却常对这棵树怀着感恩之心,念念不忘。说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它,那段心惊肉跳的春荒,我们家无论如何是捱不过去的。
在那夹着口袋东南西北借粮的年月,每到春天杨柳吐绿的时候,父亲就爬上那棵榆钱树,掳下树上密密麻麻的榆钱以及母亲从崖边,地楞挖回来的野菜,混和在一起蒸榆钱饭。母亲说榆钱饭粘粘的,滑滑的,味道鲜美,特别好吃,总是让人吃了上顿想下顿。
我们便缠着母亲,让她给我们做一顿榆钱饭,可父亲却不愿再爬那棵又高又粗的榆钱树,无论我们怎么央求,他都不去爬那棵树了。无奈之中,只有在父亲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我偷偷地爬上那棵树,骑在一枝枝桠上,大把大把地掳榆钱吃,那清香,那微甜,久久缠在唇际,腮边不肯散去。吃饱之后躺在树上小憩。看树叶间星星点点的蓝色天空,听不知名的小鸟,在耳畔绸啾,幻想着在乳白色炊烟升起的时候,吃一碗母亲做好的香甜香甜的榆钱饭……
正当我似梦非梦的时候,父亲的吼声差点把我从树上震落下来。当我战战兢兢从树上下来时,看到父亲的脸变得铁青铁青。两只眼睛正凶狠地瞅着我,手里还提着一条鞭子,看到这情景,我撒腿便跑,可腿上还是重重的挨了父亲一鞭子。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去爬那棵树了,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金黄的榆钱飘落在树下,让一棵棵小榆树在又一个春天从肥沃的土壤里生出绿色的小手来。
不幸的是,一个乌云翻滚的日子里,榆钱树被一声炸雷击倒,树冠被撕成两半,无力地耷拉下来。祖母望着那棵树很是伤心,父亲和母亲在树下站了很久,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落下泪来。
后来,那棵树的树干被锯了下来,在我家盖房时,做了房柱子。父亲用树根,给祖母做了一根拐杖,那拐杖的韧性相当不错,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支撑我的祖母从室内一步步挪到户外去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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