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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岱霞
十一
秋龄在大队里的事情越来越多,按说当个保管也没多少活儿。可是书记安排的多,秋龄做事又缜密,整天忙得不见人影。
这不,小米要上学了,还是大荣领着小米报的名。村里第一年有了育红班,上完育红班就能上一年级了。老师比量了一下小米的身高,说,这个闺女长这么高,直接去上一年级吧。
小米的班主任是大民老师。秋龄说过,大民老师人和善,教课也认真,叫她好好学。可是上了没几天,就分班了。大民老师教二班,小米在一班,班主任是一个脸圆圆的女老师。小米觉得女老师笑起来眼睛也圆圆的,很是可爱,就喜欢上了她。女老师也喜欢小米,那天在班里问大家年龄,得知小米是年龄最小的那一个,还夸了她呢。
可慢慢的,小米觉得圆脸的女老师好像不喜欢自己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找爸爸说一说,可是自己睡着了爸爸才回来,第二天还没醒,爸爸又走了。
小米有了妹妹,大荣就更加忙碌了,早上胡乱给小米梳了头发,送到校门口。这天是周一,全校的师生集合在一起听校长训话。小米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没扎好的一捆麦子,有一绺儿歪在左边,有一绺儿冲到了天上,前面的刘海更是调皮,像大风吹过的麦浪,东倒西歪。
小米听不懂校长说的话,懵懂地睁着眼睛朝前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被谁拉到了校长站的高台子上。
这是一处隆起的土坡,站在这里,可以居高望远。小米睁大了眼睛,原来全校有这么多学生啊,黑压压的一片脑袋。只是现在,大家都睁大了双眼望向自己,小米也努力睁大眼睛望向他们——哦,他们有好多人都是双眼皮,我的就是单的,小米失落地低下了头。
回到班里,圆脸女老师让小米站在讲台上,狠狠地说了小米一顿。小米这才明白,校长当时说学生要注意仪表,让老师抓典型,圆脸女老师是把自己作为反面典型拉到校长讲话的高台子上去的。第一次站到高台子上,竟然是挨训,这让小米很是郁闷。
她决定剪掉长辫子。大荣被小米的妹妹哭闹得没精力给小米梳辫子,就同意了她的决定。小米顶着一头短发坐到凳子上,感觉自己像个假小子。她上课更加努力了,尤其是圆脸女老师的课。虽然在班里年龄最小,但是她的成绩一直保持在班里前十名。
一般的受欺负,小米是不会回家说的。可是这次太委屈了,同桌的女生考得不好,她高一年级的姐姐来找小米,抓着小米的胳膊使劲摇来摇去:“唐小米,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不给我妹妹抄题,她考不好我就揍你!”小米的胳膊都被拽红了。她忍着泪去找圆脸女老师告状,可没想到老师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娇娇娘子一样,这么点事都做不成,有啥出息头!”
小米很伤心地哭了,自己那么喜欢圆脸女老师,那么努力地学习,可是女老师话里透出来的不屑一顾像冬天的冰水浇透了全身。小米跟娘说,她不想上学了。
秋龄回家的时候,小米已经哭睡了。大荣抱着老二正在地上走来走去。听说小米受欺负,秋龄的眼睛都红了。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没关系,但是孩子们不能受欺负。倒是大荣沉稳些,问道:“要不,咱去给老师送点礼?”秋龄的眼神亮了一下,又暗了下来,说,没用的。那咋还没用呢?面对大荣疑惑的眼神,秋龄语气低沉,缓慢地说:“女老师的父亲是烈士,是在我的姥爷——李乡长多次动员下去参的军,这一去,就成了烈士,剩下孤儿寡母……”
大荣脸都吓白了,声音发颤:“那,那咱村多少参军的啊,有多少烈士啊?”“王家庄参军的有24人,烈士有13人,还有一些被没收家产的地主富户大家族……”秋龄的头低了下去,从小到大,他感觉自己的肩上很重,他想到了父亲被扔出去的帽子,被推到排碱水沟里的独轮车,想到了跳着脚骂街的母亲,还有自己单打独斗的艰辛。大荣却想到了小米,再想到小米的妹妹小虾,还有小米小虾的孩子们,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一阵天旋地转……
[作者简介]
唐岱霞,东营市作协会员,东营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爱好文学,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于报端、杂志,征文多次获奖,小说《异乡人》入选2017年度《齐鲁文学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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