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2018年05月28日 来源:黄三角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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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兰秀
天有不测风云,许山的爸爸原本身体很结实,却突然中风,大面积脑梗塞,双侧肢体无力,不能言语,吞咽困难。许山和家人轮流在医院陪床,有序的生活瞬间乌七八糟。老人身材魁梧,以前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如今肢体瘫痪后,变得死沉死沉,躯体每移动一点,都要别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许山妈妈一个人无法照顾。许山的机械厂基本处于停产状态,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个姐姐商量后劝许山请长假,她们每人拿出一部分钱补偿许山的损失。做为唯一的儿子,许山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有没有钱都得来承担。叶青起初非常反对这样的决定,觉得工作再不济也比没有强,如果专职照顾爸爸,将来怎么办,但她更不愿意和公公婆婆同住一个屋檐下,只得退而求其次。
许山经常住在父母那里,偶尔碰到,也是匆匆忙忙的,脸上呈现着长久和病人相处的暗淡冷漠。当初那个阳光俊朗的许山成了远去的背影。和家里灰暗的气氛相反,叶青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喜气洋洋、脸色红润,身上的衣服换了又换,上班时间也忙里偷闲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迟到早退丢三落四的行径不但让护士长怒气冲冲,同事们也议论纷纷嗤之以鼻。
我私下提醒叶青不要因为家庭事务影响了工作,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她不自然地笑笑,没说什么。一天晚上,辅导完丫丫,头有点发沉,我打开窗户透透气,刚好看到一辆小车停在楼下,叶青从车里下来,紧接着一个男人钻出车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楼。那个男人虽然发福不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叫王仲的人。侧耳听着两个人上了五楼,脚步像踩在我心上。
一天深夜,楼上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吵闹声,紧接着是东西摔在地上的撞击声。我想上去看看什么情况,雷天同拉住不让,清官难断家务事。断断续续的噪音加上担忧,我一夜似睡未睡。早晨叶青声音嘶哑地打电话过来说她感冒了,让我给她请假。
晚上叶青约我去她家。屋里虽然收拾过,但战争的残骸无法修补,电视屏幕裂着几道缝隙,茶几残缺不全······叶青脸上有几处淤血。看见我,叶青默默地流下泪。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王仲真的没什么,只不过是参加了几次宴会,许山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非要离婚。别说人家王仲有老婆,就是没有,也不会要我这样的,我不想离婚。许山最听你的,你劝劝他吧。”叶青凄凄切切地说。“无论如何,以后不要再和王仲来往了,还欠他多少钱,想办法还上。我会劝许山的,不过你也要好好反省自己,他爸爸生病,天天照顾病人也很劳累,你要体谅他,关心他,男人有时候也很软弱,在落魄的时候更应该给他支持。”
不想面对那些破碎的痕迹,把许山约到了我家。许山不熟练却不停地吸着烟,烟雾掩盖他阴沉的脸。岁月沧桑的岂止是颜面,心也被风干得七零八落。我不知从何说起,也无从说起,只得拿士林说事,是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维护儿子的幸福更重要呢,这个道理不说也明白。许山忽然就流下泪来,让我猝不及防。
许山和叶青的婚姻表面和平地延续着。
机械厂开始裁员,第一批名单里就有许山的名字,那些围攻厂长办公室的人群里没有许山的影子。祸不单行,许山下岗不久,叶青因与病人发生争端被调入供应室,奖金收入明显降低。叶青离开儿科的时候,拒绝护士长相送,也不愿意听那些虚伪的婉惜之词。我帮她提着简单的用物走在后面,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就要结束,心里有说不出的伤感。叶青停下脚步等我,然后挽起我的胳膊。“白灵,你不要为我伤心,说真的,我一点也不难过。护理工作我早干够了,每天泡在臊臭的气味里,甩也甩不掉,打针的时候急汗直流还被骂,我们招谁惹谁了。去供应室,虽说名声不好收入也低,最起码不用和病人打交道,也不用受莫名的鸟气。唉!如果当初妈妈不转户口就好了,没有指望的我或许会努力学习,凭自己的本事去干喜欢的职业。我最喜欢当演员,曾偷偷报名考试,我的表演天分很高,有好几个考官都这样说,可惜文化课成绩太差,与表演专业失之交臂。爸爸最初给我联系的工作是幼师,我觉得天天和小屁孩玩没意思,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很神气,就央求爸爸托人把我送进医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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