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铡刀】
2017年03月10日  来源:黄三角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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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
  儿子的一声惊呼使我把行驶中的汽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视野里一头笨拙的老黄牛悠闲地漫步在黄河大堤的堤坡上。以往都是在看图识字的图片里才能见到的耕牛,突然出现在眼前,也难怪我儿子感到惊奇,更何况我也很久没见过耕牛了。望着牛儿的挑挑捡捡,无忧无虑地啃食着那些泛着青黄色的草叶儿,仿佛又跟着老牛的脚步走进了牛棚里,抄起了那架切草的铡刀儿。
  暖烘烘的储草间里,阵阵的骚臭味儿从牛棚里钻进来,偶尔传来几声响屁,是系在牛槽边的那头小驴最近有点儿拉稀。饲养员起身用脚推了推铡好的草料,腾出来一片空地,又回坐在横担在刀床尾端的招耙杆上,熟练地前掐后拨地打起草捆来,我则卯足了力气,翘脚挺胸高地举着铡刀的木制刀柄,随着饲养员把草捆儿送进刀口的节奏,屁股一撅双手猛地用力向下一按,把整个身体重量一起压在刀柄上,瞬间寸短的青草就泛着花儿从刀床一侧洒下来,微微的绿液淡淡草香把贪吃牛儿们的垂涎砸得声响。
  当时二队的牛棚和我家只有一墙之隔,每逢礼拜天,喜欢牛儿的我就越墙而过,义务帮助饲养员铡草喂牛,一来二去不但和饲养员混成了朋友,而且和那些牛儿也达成了默契,有时农闲跟随饲养员去野外放牧,我可以任选一头作为我的坐骑,它们也不会刻意地去摆脱我在牛背上的困扰,似乎是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主人一样。
  后来分产到户,牛棚拆了成为了我家新分的宅基地,有了宽敞的宅基地,盖房成为了我家首要的任务,八十年代初期就我家的那条件盖所砖瓦房是不可能的,要建也只能用就地取材成型的土坯,土坯里面的一种主要混合原料就是麦秸,麦秸过长进入泥土后难以搅拌,短了脱出来的坯又不结实,十五厘米左右为最佳,可切草借刀却成了个问题,当时生产队的牲口没有了,铡刀又不知了去向,所以铡刀也就成了个稀缺之物。
  东问西访还是在村东头的一户人家找来一口,是生产队里很久以前淘汰下来的,没找到好的铡刀也只能“借就榔头砸坷垃”凑合着用了。我又请来位续刀高手,(本村的大伯)爷儿俩一脱膀子说干就干,可半天下来累得我气喘吁吁,急的他也热汗直冒,却没能见到多少切好的麦草。麦草的外表比较滑顺又比较柔韧,不是把刀口塞了就是刀片切不下去,正在我俩为铡不出草而犯愁的时候,前邻的大婶瞧见了我俩的愁相,哈哈一乐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你表叔刚置办了一口新刀,瞧他很是稀罕,但你去借他指定不会吝啬”。
  怀着忐忑的心走进了表叔家的大门,说明了来意,表叔还真是个敞快人,二话没说就把铡刀搬了出来,表叔的铡刀刀床是用两根宽大的角钢焊接在一起组成的,马牙钉和刀床座都是用铁块粘焊上去的非常好用。换了新刀干起活来可就轻松多了,原本五间房的麦草预计三天完成,现在只用了一天多,太阳还三竿子够不着呢,就已经接近了尾声,庆幸之余突然刀下一沉,抬手一瞧,呀!一根生锈的铁丝儿断成了两节,那薄薄的刀刃上也明显多出了一处小豁。硬着头皮给表叔送刀,表叔倒是没怎么说什么,只是瞅着刀刃上的缺口儿心疼的不得了,瞧他那样子倒像是谁家大人把他家孩子揍了似地那样难受,心想“这下完了,免不了得被表叔臭骂一顿”。
  天有不测风云,一连几天的暴雨,把我家还未干透的土坯淋了个稀里哗啦损失了大半。二次脱坯又去找到了表叔,这次表叔却多叮嘱了几句话儿:“续刀时可注意着点儿,磨刀是很费工夫的,要不我陪你去。”噢!原来表叔心疼的是他那宝贵的时间呀。表叔家里的事情比较多,表婶卧床常年下不了炕,两个表弟还在上学,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所以他把时间看的切实珍贵。其实表叔过后也帮过我家不少的忙,表叔的手儿巧,啥活计都能拾得起来放得下,最拿手的还得算是瓦工,比如盘炕砌灶的活儿还真是离不了他这把巧手呢。
  随着社会的发展,地里的牲口活已被先进的农业机械所代替,养牛户也就更少了,而那些养殖大户也改养成了奶牛或是肉牛,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散户,也是养来下崽换个零花。耕牛已基本退出了农耕的舞台,铡刀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这次的偶然出行,不但让生长在城区的儿子近距离观察了耕牛,也使我不知不觉中跟随老牛的身影回忆起了已逝童年的时光。 (李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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