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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11月16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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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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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学利
深秋时节,我和几个画友去南边山区写生,住进一个小山村的农家旅馆。
这里的山虽然没有层峦叠嶂,却也是错落有致；虽然没有山瀑飞流,却也是清溪潺潺。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半天空,竟找不出一块苍白,这里的景致没有一点瑕疵。沉湎于醉人的景色,我们争分夺秒,手中的画笔如鱼得水,尽情挥洒,纵横驰骋,酣畅淋漓。
山中天短。一寸光阴一寸金,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索性中午不回旅店,而是早晨出发时直接把矿泉水、面包、火腿肠、饭盒一股脑背在身上。中午就地休息野餐,别有一番风味。紧靠弯弯的山路,席地而坐,草为毡,树为椅。
当我们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尽餐风露之后,难题出现了。旷泉水瓶、火腿肠衣、一次性纸杯塑料袋散落一地。刚才寻不到的苍白和纷乱,原来就是我们制造。看着不和谐的碍眼的败笔,我们将用什么橡皮才能把它擦掉?
就在我们盯着地上的垃圾无计可施的时候,从崎岖的山路上,由远及近走来一个老大妈,白发如云,衣着朴素,面带慈祥,肩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她走到我们的跟前停住了脚步,诧异地打量着我们,也许她见过不少旅游观光的客人,支起画架在野地里画画的可能不多见。同时我们也惊奇地望着大妈。还是我们年青人反应快,一个个忙站起身,最小的画友强先说:“大妈,您这是去哪里呀,是走亲还是访友呀?”
大妈把肩头的蛇皮袋放下,笑容如菊,不慌不忙地说:“遛弯呢。你们是刚到的吧?一个个都是大画家呢!”我有点受宠若惊地抢先说:“哪里呀,只是爱好而已。”这时大妈的眼光落在了我们的脚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弃物上,商量似地说:“小伙子们,这些东西是你们自己带回去呢,还是我帮你们收拾?可不能随便扔掉,是吧!”最小的画友心思敏捷,脑子转得快,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爽快地说:“大妈,我们正犯愁呢；如果您愿意,连同这些剩饭就麻烦您老替我们收拾走吧,我们都不要了。”
我们看见大妈的蛇皮袋里已经有好多矿泉水瓶、饮料瓶、酸酸乳罐之类的废品了,难道大妈是个拾荒者,我们心里犯起了嘀咕。我心生怜悯地说:“大妈,这么大岁数了,就不用拾这个了,该享享清福了。”也许我说的有点冒失,怕伤了老人的自尊,忙解释道:“大妈别多想。我这是真心话,没有取笑您的意思。”
大妈听了竟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并自豪地说:“大妈我就是一个拾荒的老太婆。小伙子们,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一天不出来浑身难受。在这山路上走一遭通身有劲,像年轻了好几岁。”
我们见大妈如此亲切,没把我们当外人,我赶紧拿了马扎请大妈坐。大妈侃侃而谈:“我就住在山的背后。我一人过日子,儿女三番五次让我到城里住,也就是你们刚才说的‘享清福’,我不想去,不想过圈在鸟笼子里的生活。”
我们听了大妈的“高论”,啧啧称是。
大妈兴致正浓,她沉浸在无限的幸福和满足中:“一个人不种地了,得找点事做。如今到我们山区旅游的人多了,垃圾也就多了。这不拾垃圾我都上瘾了。我每天想着垃圾,就是让我们的沟沟坎坎干干净净,本来漂亮的脸上不要长些小‘豆豆’。每天像种地一样有一件事等着你去做,手勤了,腿不懒了,心里有奔头了,也就把‘老’这个字眼抛到天边了。”
秋日的山坡流光溢彩,尤其眩目的是大片大片的柿树,成熟的柿子挂满枝头,像燃烧的火苗映红了山腰。大妈背着的不仅是小包裹,而是这青山绿水的净化器。大妈是个拾荒者,更是一个开荒者,心不老,心最难老。我终于明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古语,那仙那龙不就是身边不起眼甚至略显单薄的大妈么!
以后的十几天,大妈都会在每天的午后悄然而至,从不早来打扰我们。她送来妈妈般的温馨,带走我们遗落的忧愁。午后我们静静地坐在路边,不时抬头望望太阳,想用心把它像柿子一样拴在枝头上,不想那么快日落西山,正巧,拐过山脚的大妈接住了日头的陨落。
时间就像摁不住的野马,把我们驼向告别的边缘。我们和大妈留下一个美好的约定,下一次,肯定有下一次,我们再来写生的时候,一定到大妈家投宿。我们虽然不知道她的姓名,但这无关紧要。只要找到这条山路,就能看到大妈的身影。心常青,人常在。
风景之中的这抹风景线,将一直连着我们的心尖。画不出的风景线,就让它刻在我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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