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三角洲系列长篇小说之古代篇
《明初大移民》(缩写版连载八)
2014年01月25日 来源:黄三角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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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光军 陈芮伊 出版社:山东教育出版社
□旧恨新仇
正在乱作一团之际,几个身穿制服的带刀盐丁横眉瞪眼地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肩膀有些歪斜的盐丁说道:我们是利津永阜场盐课司巡检,责在督收盐课,查验盐引。这是谁的买卖,有没有盐引?办没办凭照?交没交盐课?
混乱之下,梁弘岳派人将装裱皇上墨宝的匾额搬了出来。太阳底下,皇上的墨宝金光闪耀。梁弘谨站在牌匾前面,大声读道:“捐助移民大业功德无量,山东境内梁家五年免税。落款是皇上的名讳,谁敢读出来让大伙听听?”
盐课司的官差、钱家人和打手们顿时傻眼了。梁弘岳大喝一声:“都跪下!”现场之人纷纷下跪,连一直在哭闹的披麻戴孝女人也止住哭声,跪了下来。钱家父子见状没了办法,也心有不甘地扑通扑通跪了下去……
钱穆丰带着钱登科等人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家店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钱登科道:“一山不容二虎,同行是冤家,咱得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干下去。”
钱穆裕愤愤然:“梁弘岳不光抢咱的盐买卖,我听说啊,他还想把丰国镇的名字改了,要叫什么‘汀河’。”
钱穆丰斜眼看着钱穆裕:“管他‘汀河’还是‘丁河’,反正有他无我,有我无他,哼,咱走着瞧。不过,要想个万全之策,不要操之过急,免得让人抓住把柄,慢慢来吧。”
为了帮助移民,梁弘岳决定,凡是移民买盐,每买一斤盐,另外送粮一斤,后改为送粮二斤,钱家和其他盐商的盐随之卖不动了。吴掌柜、李掌柜带人闯进晋鲁盐行,前来责难。晚上,晋鲁盐行着起了大火,窗口浓烟一股股往外窜。不知道是谁,给梁家使了阴招。
两个移民家庭为粮食发生争执,户长调节双方不听,说谁的话都不信,就信梁大人,请梁大人给断断这事儿。梁弘岳来到屯子,妥善解决了争执。回程路上,梁弘岳被人用闷棍打昏,一条麻袋套在了他的头上。
梁秉昆来到了永阜场盐课司大牢,迎接他的是钱登科。钱登科脸痉挛着:“梁秉昆,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有你那儿子,总是和我家作对,和利津盐商作对。我得告诉你,你那儿子进来之后,强硬得不得了,我让他跪在地下,给我磕三个头,他愣是不从。”说完,脸色善变的钱登科又奸笑着说道:“不过,梁老伯要是愿意代你的儿子跪我的话,小侄也不在意,嘿嘿。”
“你个畜生,竟然让长辈给你下跪?”梁秉昆怒斥。
“随你怎么骂,可我告诉你,我跟家父的区别是,家父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呢,心软一点,有事好商量。这么着吧,你也别认为我骗了你,毕竟是杀头的大事,还是到里面,看看你儿子,咱再商量我提的条件,如何?”
两个狱卒推着梁秉昆来到了盐课司大牢刑讯室的一个窗口前。刑讯室里阵阵呛人的腥臭味直往鼻中钻,等梁秉昆站稳,他从窗棂里就看到梁弘岳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浑身血迹斑斑。四周,是火盆、皮鞭、砍刀、板子、签子等刑具,火红的火苗在一盆炭火中蹿出,里面的烙铁通红通红。
自从毫无防备挨了几棒子被抓进大牢,梁弘岳已被轮番打了好几遍。虽然疼得死去活来,但他仍然咬紧牙关,绝不向黑恶势力低头。看到钱登科的丑脸,他极度厌恶:“姓钱的,你用不着再枉费心机了,要杀要剐,随你便!让我给你磕头,没门!”
钱登科没想到这人这么倔,他啪一鞭子甩到梁弘岳身上,大声吼道:“给他灌辣椒水!”一个狱卒将一把大大的灌了红辣椒水的茶壶壶嘴儿伸向梁弘岳,梁弘岳挣扎,却被几双手死死按住,壶嘴儿伸进梁弘岳的嘴中,鲜红的辣椒水灌入、溢出,梁弘岳撕心裂肺,狂喊着,挣扎着。
肝肠寸断的梁秉昆猛地挣脱两个狱卒的几只手,跑入刑讯室,对钱登科大声喊道:“钱登科,你个丧尽天良的杂种、下三滥!”
“好,爹、儿都是好样的,既然你们不是孬种,那再让梁弘岳尝点新花样。”说完,钱登科提起火红的烙铁冷笑着朝梁弘岳走过去。梁秉昆不寒而栗,却听到呲呲的声音传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皮肤被烧焦的那种刺鼻味道,梁秉昆再也坚持不住,他猛然道:“我给你磕头!”
这一句“我给你磕头!”在一个长者的嘴里发出来是多么的艰难。梁秉昆活了六十多岁,跪过爹娘,跪过祖宗,跪过神灵,跪过官吏,从没有给一个晚辈下跪,如今,却再也不能不为这个畜生磕头。气节、尊严、操守、脸面……
人的一生中,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奇耻大辱啊。
□奇货可居
梁弘岳非莽汉,他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利津知县俞苓南来看望梁弘岳,为他带来了创伤药和獾油。这段时间,铁莹一直在看《史记·货殖列传》,她要向司马迁,向弘岳哥学做买卖。
梁弘岳从济南查勘盐行、拜访官人、寻找子瑜,住了一段时间,又来到东昌。这段时间,宫中纷乱,大事频发,梁弘岳忧心忡忡。铁莹却感到这里有商机,她建议把京城、苏杭商家抛售的丝绸接下来。
梁弘岳问道:“为什么?”
铁莹道:“京城动荡不安,且接下来还不知有什么大的波折发生,京城、苏杭富庶之地的丝商、绸商定会甩卖存货,丝绸价格必然急降,为了不致过于赔钱,京城、苏杭商贾又有可能将丝绸通过运河外运至北地,故而,东昌丝绸价格下降可期。”
梁弘岳颇感兴趣:“嗯,有道理,但咱们是盐商,丝绸价格下降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铁莹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梁弘岳,而是说道:“在利津铁门关时,我曾向哥请教过《货殖列传》的内容,其中,你说过白圭‘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思想博大精深,故而我想,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只戴盐商这一顶帽子呢?为什么让我们的马车总是空着回利津呢?为什么不把京城、苏杭商家抛售的货物接下来呢?”
梁弘岳道:“言之有理,继续说。”
“小商做小事,大商做大事。作为商人,其获利之道除了智慧外,还需要勇气,因为任何一桩买卖,如果利润大,风险亦同样大,但总有一些人无惧风险。就刚才所说而言,当京城、苏杭商家真的来东昌抛售时,我们可低价购入,早下手一步,就能多赚一些银子。等到其他商家闻风而动大肆购入时,价格又必定哄抬起来,而那时,我们购入的丝绸可能早已运到滨州、利津、蒲台、沾化,甚至已经穿在了那些达官商贾的身上,大把的银子,咱们也早已赚到手了。铁莹说得不好,请勿见笑!”
“哈哈……铁莹,哪是说得不好的问题,如今你我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提起宫中动乱,正为此意。作为商人,恪守‘道术并举,义利相济,以道为治,以义为本’的信条固然重要,然善于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亦是缺之不得。”
袁紫雪生性谨慎,她还是有不少顾虑:“你们想得不错,可万一人家不来抛售呢?万一价格下不来呢?”
梁弘岳笑道:“夫人思虑得极是,所以我们才说要审时度势,要随机应变嘛,如果人家不来抛售,如果价格下不来,我们就安安稳稳地做盐买卖,另行寻找赚钱良机,但一定要早早准备下大笔银子,万一真的出现如铁莹所说的情况,且价格合适,立即吃进。”
果然不出铁莹所料,京城动荡,波及外地,京城、苏杭富庶之地的丝绸价格急降,很快,一船一船的丝绸从上游来到了东昌府。马掌柜以平常三分之一的价格吃进三船丝绸,然后,发往滨州沿海各地,很是大大地赚了一笔。
甫一出手,就颇有斩获,更激起了铁莹了解商铺行情,以帮助弘岳哥的心思。这日下午,她来到铁门关一家盐行,却误入盐行里面的赌场。吴老板设计与铁莹对赌。
一场决胜大战开始了。这里,赌的不仅有运气和技巧,还有心机与豪气。吴掌柜上下飞舞把牌打得散了又散,然后摇色子。铁莹发牌,吴掌柜跟牌,之后飞快地翻着牌。
最终,吴掌柜被铁莹打败。
吴掌柜呆若木鸡,屋子里更是一片哗然。“你……你作弊……”铁莹斥道:“吴掌柜,男子汉大丈夫,众目睽睽,愿赌服输,你要血口喷人,仔细本姑娘送你见官!”吴掌柜大汗淋漓,无话可说。
“哈哈……不愧为女中翘楚,这个赌场自此就关了,都滚!都滚!”一番恶声恶气的话语过后,男人们个个胆怯,乖乖地跑了。此人又转向铁莹:“铁小姐,别来无恙啊!”
铁莹一见此人,亦是花容失色。突然,一条散发出特殊香味的手帕捂在了铁莹的嘴鼻上,她很快就瘫软了……
□神算海啸
黑黢黢的河面上,远树、近坝、木船、芦草,全都影影绰绰,像是被浓雾笼罩着。铁莹被人架着来到一条木船上,“进去!”押她的人从背上推了一把,她被推入一间船舱,醒了过来。
作恶之人是钱登科,他要强暴铁莹。恐惧加上委屈,让铁莹有种绝望的感觉。正在危难时刻,船舱舱门被人踢得大开,一个身穿红袄绿裤的女人闯了进来。这人是水匪匪首李大脚。李大脚看来,眼前女人虽是仇人,但她对一个男人一往情深,这样的女人可杀,但不可辱。李大脚硬把铁莹抢回了水匪营地——落淤滩。
在水匪营地,铁莹说自己是来服侍梁大人夫人的,梁大人小名叫李太岳,爹叫李汝成。猛地,李大脚跪于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放声大哭起来:“爹啊,娘啊,兄弟啊,我李小汾可找到你们了。”原来,这李大脚竟然是李家早年间丢失的闺女李小汾。
李小汾欢天喜地来见爹娘,当李汝成知道自己的闺女是水匪头子时,大声吼道:我不认这个闺女,你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
今年利津沿海的夏天好生奇怪,一贯炎热的天气一直凉爽无比,一贯多雨的天气也是雨水稀少,凉快倒是凉快,甚至有些冷的感觉,可天却总不下雨。这样的夏天十二年前出现过,而那年秋后,山东海边发生了海啸。梁弘岳想,难道今年会发生海啸?
回到家,梁弘岳对父亲说道:“据村里老人讲,十二年前的夏天和今年差不多,到了秋后,便发生了海啸。我在想,往往很多事情过后,隔一段时间有可能再次发生。故而我推测,今年很有可能会再次发生海啸。”
“那发生海啸又会怎么样?”“如果真是发生了海啸,那整个山东沿海盐场必然会陷入灭顶之灾,盐被水冲走,盐价必然暴涨。”
梁秉昆眼睛一亮:“你是说咱可以大量储盐?可是,老天爷的事儿,谁能说得准?风险未免过大。”
梁弘岳直视梁秉昆:“风险越大,利润越大,我想尽快把手中盐引全部换成盐。”
梁弘岳笑道:“过去,盐商如想取得盐引,必须开中纳粮,没有人想到可以在当地高价购买盐引。我想,咱们出奇制胜一次,用高价收购盐商手中的盐引。如果价格足够高,能挣到钱,盐商才不去费那个买盐卖盐的洋劲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如果不发生海啸,咱们高价买了盐引再卖盐,恐怕就只能来个赔本赚吆喝了。”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第一,我推测发生海啸的可能性比较大,届时必然大赚一笔;第二,如果没有发生海啸,盐可以运到济南、东昌等地,那里价格要高,至少可以保本;第三,我和铁莹都考察过,觉得钱家的盐引有问题,一些盐商和街坊悄悄说,没怎么见钱家开中纳粮,可他家的盐引却总是源源不绝,我怀疑会不会张伦与钱家暗中勾结,狼狈为奸,白送盐引给钱家,这可是杀头大罪。”
杨柳依依,凉风习习。经过一场变故,梁弘岳决定派人送铁莹回南京,铁莹一听就急了,我正学着做买卖呢,哪能回去?
梁弘岳道:“还是回去吧,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伯父伯母、铁铉大人夫妇会担心的。这样,我尽快派人和你一块回南京,把商行建起来。另外,铁莹,你年龄不小了,应该找个婆家了。”
“不,我在洪洞时就给你说过,找不到子瑜,绝不嫁人。”铁莹的目光变得迷离,“弘岳哥,你别说我小,也别说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嫁人,我想嫁,而要嫁的,必须……是……你这样的人,你就是我用想象雕琢出来的那个人,你的出现,是上天对我虔诚祈祷的回报。弘岳哥,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了……”
“别瞎说。”梁弘岳斥责铁莹。
“我没有瞎说。”柳树下,铁莹幽幽地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弘岳哥,有句话我一直想讲,可讲出来,你不会恼怒吧?”“你讲吧。”“你不恼?”“不恼。”“当真?”“铁莹,你说话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今日怎么了?怎么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
铁莹脸色羞红,低着头轻语道:“弘岳哥,我……留下来……给你生个孩子吧?”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梁弘岳猛然一惊:“铁莹,你胡说什么?再信口开河我可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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