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书
2018年05月16日  来源:黄三角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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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词

  鲁迅先生有文曰“灯下漫笔”,其实灯下最宜的是观书。
  “红袖添香夜读书”是古人的清福吧。冯兆中教授曾说过,古人读书有两大乐事。第一个就是这“红袖添香夜读书”,再一个则当属“雪夜闭门读禁书”。此论是发在大学时的讲座上。这当过右派的老人,说到此处,遂感慨曰:现在政治开放,读禁书之乐反倒享受不到了,不免憾甚。引来我们满堂笑声。时当弱冠,风华少年,禁书之乐感触不深,但对这红袖添香,却颇有点儿“心向往之”。及年齿渐长,历事愈多,体会也愈深。现在倒是认为人生两大乐事,首推远游。放浪形骸于山水之间,襟怀舒畅,妙不可言。第二却须是此“夜读书”雅事,但红袖添香倒不必了。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正交流的痛快,何劳外人打扰?
  是的,读书必当深夜才有味道。孤灯一盏,万籁俱寂,握一卷于案头,于枕上,真有说不出的惬意。且易入定,大夜弥天,四下无声,情节之波澜曲折,文辞之绮丽绚烂,皆入动于心。渐觉躯随物化,恍然千年,真不知身在何世?
  有时大风雨,偷得浮生半夜闲。拥被于床,不用为生计在雨夜奔走,心中已欢欣一片。听急雨敲窗如金鼓杀伐之声,摁亮台灯,橘黄的光线映的斗室内温馨无限。闲吟宋词,听辛弃疾的临风长啸,或轻展《浮生六记》,看沈三白与其妻怎样软语温存。如此境界,人生一世,夫复何求?
  《尘埃落定》刚上架的时候,被这薄薄但洁白的一册纯净所吸引,在海淀的书店里,我毫不犹豫的抽出一本塞入我的背包,此后随我千里长途,到家已是深夜。洗去风尘,斜躺在被子上,我慵懒的翻开扉页。然后,然后就随着阿来的笔走进了西康藏人的世界。手指翻动着眼前一幕幕电影画面,风光旖旎的景色,波澜曲折的身世,流逝的时光,缠绵的爱情,阿来娓娓道来。那讲述如潺潺流水,不疾不徐,缓缓流过干裂的土地,滋润着我的心。我觉得身体浮了起来,没有了肉身的重量,只剩下空明的心灵。如得道的佛陀,如飞天般漂浮在空中。漂浮在空中,俯视着茫茫大地,和大地上的山峦、骏马、牛粪火、罂粟花;俯视着大地上的河流,和流水一般逝去的时光,红颜老去,桑田沧海,茶马古道上响起枪声,荒凉的边界矗立起新城,罂粟花飞起来,那皑皑雪山映着阳光……就这样,一册读完,蓦然抬首,东方已现鱼肚白。
  那几年在我的“蝉蜕小居”,确是很享了几天这样的清福,春听风过林梢,秋听雨打残荷,夏来蛙鸣一片,冬去雪落无声,案头的书也一天天高起来。可是人事倥偬,琐屑繁杂,华年不再,这样的日子,毕竟一天少似一天了。
  鲁迅曾对儿时的乐园说:别了,我的蟋蟀们;别了,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那是他人生已过大半,饱尝了凄风苦雨,独自漂泊岭南之时,在对前路的彷徨里,在孤军奋战的间隙里,忆起往昔的温馨来了。那么,我也只有说:别了,我的蝉蜕小居;别了,我的夜读书的生涯。可是,现在的我,为何也忆起那逝去的好日子了呢?

作者简介
  宋词,黄河口文化之星,市政协文史专员。我知彼岸,欲渡无舟,只好业余写作。作品散见于《椰城》《文苑》《青海湖》《山东文学》《博闻》《黄河口文艺》《东营文艺》等文学刊物和《齐鲁晚报》《山东工人报》《乌鲁木齐晚报》等各省市报纸副刊,曾获首届山东精短散文大赛三等奖、齐鲁文学作品年展散文类优秀奖、建党90周年全国征文三等奖、全国地理散文大赛三等奖、黄河口文艺奖、凤凰城文艺奖、情书大赛一等奖、黄河文化征文一等奖,其它地方性文学奖项三十余项,先后入选《散文里的中国》、《作家眼中的黄河口》和《齐鲁文学作品年展2013、2015》等文学选本。曾有非虚构作品在网易“人间”栏目连续刊出。有作品入选考试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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